清欢渡(限)桃子(继室娇娇女(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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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算是民居,因此看守人员不会很多,只有两队侍卫每两个时辰更换一次,两人门外,四人院子,四人内堂,都是宫内编制,想来不会有问题。”


“那倒奇怪。”


苏婧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这里的痕迹很明显,除五个箱子堆放的痕迹外,唯有几排走向不同的脚印,脚步一致有序,不像是有其他人闯入的样子。


“想来是祸起萧墙,这些看守的侍卫,哪些做了暗度陈仓之人,你我也未可知。只是如今还有一事未想通,”白书陌摸着下巴,反复思量,“此处到底是民居,动静必然不能过大,箱上的腊泥也完好无损,是怎么做到让数万辆白银变成石头的。”


“或许我们都犯了先入为主的错了。”苏婧指指地上的两排脚印,用手掌比划了一下,“昨日下过雨,鞋上沾了泥沙,风一吹痕迹都留下来了,你看这两排脚印,比寻常脚印大,也比寻常脚印深,脚印深浅可以取决于人的重量。而这两边的脚印要比另外的要深上许多,按照这轨迹,正好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处。若是有两人抬着一箱石头进来,再将装着官银的箱子抬出,那么箱子上的腊泥必然不会有损。你和哥哥前来查看时,发现官银变成石头,内心必定焦急,即便箱子有细微的区别也必然看不出来。”


“装载官银的箱子都是宫中编制,一般人怎么仿得出来,而且涉及宫中,要查探可非易事。”


“我想到一个人,她应该可以帮你。”


待到天色明亮,苏婧急急忙忙来了郡主府邸,司徒清河这两日清早就被王璟叫起来,美其名曰是呼吸新鲜空气,对腹中胎儿有益。今日苏婧过来,司徒清河正好起了,正迷迷糊糊地站在花园亭中愰神。


“你这么早过来干嘛,”司徒清河迷迷糊糊地,哈哈带着几丝鼻音。


“我有事问你,”苏婧拉着司徒清河坐下,“你告诉我,宫中负责箱具的工匠都是哪些人。”


因着太后的恩典,司徒清河不需通报就可进宫,所以自幼就喜欢在皇宫里闹腾,皇宫于她,简直就是第二个家。


司徒清河醒了神,道,“皇宫里的箱具都是有固定编制的,一般宫中特制的是由内务府操持,如果是平日派发给各地官府的,那就画了图纸做了样子送到宫外统一定制。”


“那负责定制的是哪一家铺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之前倒是听宫里的几个嬷嬷在嚼舌根,说是之前负责宫中对接的一位老师傅赌博成性,贪得无厌,把宫里的图纸私自流出,直接被除了名赶出宫去,他本来是幸记铺子的老工匠,不想晚节不保。”


“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清了,可能月余前吧。”


“行了,我知道了,我还有事要查,先行一步,你慢慢吸收灵气吧。”


“诶,下次你过来给我带些你嫂子做的蜜饯。”


“知道了。”苏婧急匆匆得来,又急匆匆得走,几句话的工夫已经出了府门。


以苏家和白家的本事,将这事打听清楚不过半日的工夫,晌午一过,家中下人就为苏婧传来了消息。苏婧匆忙交代后就离开了苏府,却迎面撞上了白书陌。


“你也打听到了?”


“差不多,”白书陌打量了一下苏婧的打扮,“我现在要去找杨工,苏小姐一同去?”


“自然。”


“不过你这一身打扮略有不妥,”白书陌指了指身边一间成衣铺子,“去换身衣服吧。”


见苏婧有些不解,白书陌继续解释,“杨工私自倒卖宫中器具草图,被宫中管事除了名,原定和宫中合作的幸记也失了这一桩大生意,如今杨工的事在业内一渲染,已是无法立足,偏偏又赌博成性。可近段时间却听说他突然发了笔横财,不仅还了赌债,还日日眠花宿柳,待到天黑才去赌坊,现在这时辰,只怕还宿在温柔乡。”


“行吧,我去换身衣服便是。”苏婧刚迈出步子,未曾注意后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速度极快,白书陌来不及反应,伸出手一把将苏婧拉了回来,苏婧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整个人就被扯到了一边,头上挽髻的玉簪也掉了出去,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抱歉,断了。”白书陌捡起玉簪,已是碎成了两截。


“无妨,只是根簪子,多谢相救。”发髻散了,苏婧觉得走在街上实在有些不妥,就近进了身边的成衣铺。


苏婧挑了身月牙白的书生袍,又用发带将头发绑好,颇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白书陌坐在门口等苏婧,看到苏婧男装打扮实在觉得有些新奇,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此时并不是风月楼的营业时辰,这个时辰姑娘们都还睡着,门口的小童也迷迷糊糊地躲着懒,没什么看守,两人一进到风月楼,里头弥漫着浓烈的脂粉味,直嗅得人脑子疼。


“哟,两位公子哥儿来得早,现在可不是开门的时辰。”


“来找个人,不知妈妈可否方便一下。”


收了白书陌的银子,她花姨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姑娘们昨天忙得晚,现下还睡着呢,公子要找哪位,我这便让人去请。”


“不知妈妈可否带我们上去看看,我家公子前几日对桂枝姑娘一见倾心,很想去看看桂枝姑娘的闺房。”


花姨打量了苏婧一眼,笑道,“别以为换个男装就看不出来你是女子了,我花姨坐镇风月场子已经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么,现在时兴带着相公过来抓奸了?”


“你…”白书陌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苏婧已有了动作,花姨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得抵在她的腰间,“既然知道了,我就懒得废话了,现在带我们去桂枝姑娘房间。”


“姑娘,有话好说,先把匕首放下。”


苏婧懒得理她,却是将匕首举到了花姨的颈间,“本姑娘向来不喜欢有话好说,若是再啰嗦,我不介意在妈妈的脸上添两道疤。”


“这便带你们去。”苏婧逼得紧,花姨也不敢打什么主意,只得把两个人带到了桂枝的门口,“两位爷,桂枝这段时间被位大爷包下来了,此刻人都还歇在里面。”


“你现在叩门,把桂枝叫出来。”


花姨点点头,苏婧则继续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别想着闹出动静,不然我可以让你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是是是。”


“桂枝,桂枝。”


花姨喊了许久,只听到里头传来桂枝懒洋洋的声音,没一会,房门半开,桂枝探出半个脑袋。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她就被白书陌捂住了嘴,白书陌乘势进了房间,却看见房间内一片狼藉,不见半分杨工的影子。


“跑了。”


“溜得倒快。”


苏婧把花姨松开,随手扔了两锭金子过去,“今天的事,你们俩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两位爷没有来过我风月楼,我也从来没见过两位爷。”


杨工走得急,连随身的细软都没带走,苏婧数了数,除了几百两银票之外还有几锭大额的银锭子。


据桂枝所说,杨工是一月前突然发了财,不仅日日在赌坊一掷千金,还花了大价钱包了桂枝两个月,桂枝偶尔问起,他却讳莫如深,不肯说这笔钱的来路。


拿了金子后,桂枝和花姨都欢天喜地得走了,苏婧和白书陌也拿着杨工的东西离开了风月楼。


看着苏婧手上的匕首,白书陌不禁打趣道,“早知苏小姐这么英勇,我便不去了。”


“不过是个未开锋的模具罢了,我家侄儿的老师送了他,我觉得有意思就藏着了,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白书陌拿过匕首看了一眼,虽然精致,但的确是没有开锋,是伤不了人的,只是当时花姨吓都要被吓傻了,哪还有心思去研究架在脖子上的刀是真是假。


杨工留下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当票,正是城西珍宝当铺的印鉴,两人一路打听,也算是打听到了杨工的家。只是这么些时辰过去,杨工早已逃之夭夭,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只剩下了一些器皿,还有正中一个小炉,炉内有些灰烬。


“你看这里。”苏婧捏起灰中一角,那是一片残损的纸片,依稀认得出几个字,还有角落的一点朱印。


杨工从风月楼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是要销毁证据,只是他急着离开,是无法注意到这些纸片有没有被完全烧毁的。


两个人将炉内的灰烬尽数倒了出来,靠着几张残损的纸片拼出了几个字,而下方的朱印也渐渐有了点模样。


“这看着像是私印。”


白书陌接过,比对了一番,说“是官府中人的印鉴,我初入仕时,就由翰林院的同僚统一刻了私印,印鉴的印字,会在中央的横线下方划上另一横,作为区别朝中特制与民间所制的区别,这个朱印虽然不完整,但依稀可以看到那细小的区别。”


苏婧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如白书陌所言,印字多了一道细小的痕迹。


一切如同两人料想的一般,官银失窃,是朝中的人动的手脚。


(五)


幕后之人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了些,两人还未来得及离开杨工房间,就看见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郎大人,多日不见啊。”白书陌拉着苏婧的手腕,默默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苏婧愣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安心了不少。


“白大人,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山西吗,这违背圣旨可是要砍头的。”


“我这依稀记得,五日前郎大人坠马,可是受了伤不能起身,如今我看郎大人倒是全好了。”


“白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你和苏小姐今日出现在这里,怕不是在这谈情的。若你能行个方便,那么这两万两雪花银,我们一人一半可好。”


“郎大人高看我了,这可是官银,白某怎么敢存这种心思呢。”


“白大人,如今你除了和我合作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苏小姐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总不能让她和你一同陪葬吧。”


“郎大人,”站在白书陌身后的苏婧开了口,“郎大人不好奇我如何出现在这里?”


郎京看了两人一眼,白书陌的手从苏婧手腕松开,苏婧却反握住了白书陌的手。


“郎大人,我哥是什么人,你很清楚,你觉得凭我哥如今的权势,会舍得他的妹妹以身犯险吗。”


“你们俩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书陌感受到了手心处传来的颤抖,将苏婧的手握的更紧了些,“郎大人只要知道,一旦我和苏婧出了事,那么郎大人贪墨的证据就会呈到圣上的面前。当然了,郎大人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看看苏大人会不会为了我和苏婧向郎大人发难。”


“如今苏巡人已在千里之外,要如何胁迫于我。”


“郎大人放心,若我们今夜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么明日你必然能在城内见到苏大人,只是不知道郎大人愿不愿意用一家大小来陪白某打这个赌。”


郎京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白书陌,内心打起了鼓,苏巡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谈笑用兵,许多事心里都有计较,而他也仅有苏婧这一位幺妹,当年苏婧遭人投毒,他更是集结群臣将投毒之人清除得干干净净。


郎京终究没有冒这个险,只是让人绑了两人扔在了地牢之中,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去打探苏巡的消息去了。


人在牢中,苏婧倒是松了一口气,幕后主使是郎京,虽在意料之中,倒也算是情理之中,这次郎京坠马,实在是来得太巧了些。


“你当真和我哥有联络?”


“我对他说的话,虽不完全可信,倒也是有三分真话的。这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得赶出城外与你哥汇合,如果过了三日我还没出现,那么你哥就必须把这事禀告给圣上,灾银失窃,我与他都担当不起。”


“可如今你我成了困兽,现在郎大人的兵应该偷偷潜到城外去探听虚实了,我并不认为你说的话能唬住他。”


“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白书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郎京也着实瞧不起我,这么大的地连两个守卫都不派着。”


“这门上覆着锁呢,即便你武功高强,没有钥匙一样离不开。”


白书陌随身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趴在栏上听着铁丝入锁眼的声音。


苏婧看着他这样只觉得有些好笑,“白书陌,你这是将自己当成锁匠了吗。”


“啪”得一声,门上的锁应声而开,白书陌轻轻一推,整个锁顺着铁链掉了下去。


“你怎么做到的。”


白书陌指指地上的锁,“这玩意儿我十岁就能开了。我小时候偶尔看到锁匠开锁,来了兴趣,就偷跑到市集拜了个开锁匠为师,那人也是极其热心,把开锁的工夫尽数传授于我。后来为了试验,我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锁都给开了,直到有一次我把我娘的首饰盒开了,发现了我爹写的情书,在我爹一顿棍棒教育下收了心。”


“你爹还真是厉害。”


“也不是他厉害,只是他和我讲道理,说我们白家的儿郎,学会这溜门撬锁的本事算什么,但凡遇上想要的,总得光明正大去抢了来。当然了,若我真的去抢了什么,我爹怕是能举着棍子把我从城东打到城西。不过那时岁数还小,他说什么我也就信了,安心跟着姥爷去学武功了。”


“白家果然家风优良,让人大开眼界。”


闲话几句虽让人轻松不少,但到底两人还在牢中,时时刻刻都得警醒着些。现在天色晚了,这地牢里也没什么灯光,实在是有些难走,自出门白书陌就紧紧地拉着苏婧,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两人出了地牢,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地牢,不过是杨工附近的一处院子,两人被抓走时因被蒙了眼,马车又一圈圈晃,才无法将距离准确估算出来。


天色已晚,今日又折腾了一天,白书陌将苏婧送回苏府自己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留下多余的话。


红袖还未休息,这两日苏婧早出晚归,着实让她担心,眼见苏婧人平平安安得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把心放了下来。


“小姐,可算回来了,都已经二更天了。”


“嫂嫂可问起我了。”


“我只说你去酒馆了,少夫人便没有多疑,倒是小少爷,一直吵着要来见你,刚刚才被哄回去睡了。”


苏婧累极了,刚换下衣物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将束发的发带随意一扯,整个人埋进了被窝之中。


“小姐烫个脚再睡吧,会舒服些。”


“不对,我还忘了些事。”就在刚刚,苏婧突然将整件事都想通了,赶紧穿好了鞋,兴冲冲得朝外跑了,只留下房内一脸茫然的红袖绿袖。


苏婧提着灯笼再次来到了存放官银的院子,院门此时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也就开了。院中万籁俱静,只剩下虫鸣声,一唱一和。


苏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里头的陈设如昨夜看到的一般无二,她没有过多关注此处,而是径直走向了西侧的墙边,用力一推,果然在一边开出了一道暗门。


进了暗门是一个同外面一模一样的房间,只是里头的房间略微窄了些。


“谁。”


苏婧不曾想此地有人,拿出随身匕首挡在胸前,里头的人转过身来,却是白书陌。


“是你?”苏婧松了一口气,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先你一步。”


“那官银呢。”


“已经连夜送出城了,你是怎么知道官银在这里的。”


“我一直想不明白,究竟官银是怎么运出去的,而我昨日进来房间之时,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直到刚刚,我才终于想通,我们在临江楼上看到的院子明明十分恢宏,可是为何我们进来之后却发现这间房子只能放的下五箱官银,因此我设想,是否是多了密室占了院子的范围。而后我想到了门外的车辙,马车留下两条来去方向不同的车辙,只是一条是深而宽,一条是浅而窄,证明来时马车上有重物而离去时没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官银一直都没有出过院子。”


“的确如你所言,那箱官银并没有离开院子,不过被人抬到了密室之中。”


“你早就知道郎大人是在试探你了。”


“一早只是怀疑,所以我故意带着你去风月楼,去找杨工,还故意同你说那印鉴的印字多了一画,其实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我不过是看到纸张上的印字有些不同,随口胡诌罢了。我回城虽然是秘密行事,但到底要经过城门,惊动他人,幕后之人若真的存了心思,一定会派人紧跟我。我故意闹出这许多动静,不过是为了逼他现身。”


“可惜啊,好不容易破了此局,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局中之人。”


“你也看出来了。”


两人早已离开了房间,坐在院子里看着满空的星星。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在风月楼中,杨工掉出来的银子,有一枚上有国库私印,哥哥前段时间刚和我说过,圣上今年推行新银,由宫中统一印上了流通的私印,只是这批银子还没往市场流通,只有宫中才有,杨工手握宫中官银,那么与他私相授受的,必定是宫中人。能指示宫中人造假,又让郎大人做戏来试探你的,放眼朝中也只有圣上一人了。如今朝堂动荡,正是用人之际,你毫无根基,凭空冒了出来,又针砭时弊,推的是新政,用的是新法,各方势力正蠢蠢欲动想要拉拢你,你是否忠心,此刻唯有圣上最关心。”


“你虽不在朝堂,倒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自古女子不议政,我如今同你说了这许多话已是大不敬了。郎大人也算清廉,圣上托一个清官来演贪官,也着实是为难他了,若是真的贪官,怎么可能贪区区两万银,还提出要与你同分。若郎大人真见钱眼开做了贪墨之事,只怕我们如今都已是刀下魂了。”


“这次的局称不上有多精巧,不然你我如何能这么顺利打听到杨工所在。圣上一边让郎大人来试探我是否有异心,一边也是存了心思试探我能力的,若我在明日之前查不出官银的去向,照样没有通过他的局。”


“白书陌?”


“嗯。”


“既为人臣,便应懂得韬光养晦。”苏婧看着白书陌,“我同你讲个故事,前朝有位仕子,担得上惊才绝艳几个字,五年内连升三级,只是锋芒过盛不知收敛,后被治了个大不敬的罪名赶出宫去,终身不得应试,泯然众人矣。”


“有些人志在朝堂,白某却无谓功名,我做过许多好事,也闯过许多祸事,不过这朝堂,当真比我经历过的任何地方都复杂许多。今夜天色甚美,可惜缺了壶好酒,不然真想与苏小姐彻夜长谈。”


月光盈盈洒了下来,苏婧现恢复了女子的打扮,一头青丝柔顺得披在两肩,在月光的加持下美得不可方物。


两个人坐着聊了一个晚上,待到天色将明,才从院子离开。白书陌寻了匹快马准备出城。今日已是第三日,苏巡此刻仍在二十里外的七星村等他,他不能再耽搁了。


苏婧来城门口送他,白书陌几次勒紧缰绳想走,却总是回头,不肯离去。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你等我回来。”


白书陌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苏婧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随口答了句,“我自然等在这里。”


白书陌倒是十分满意这个答案,策马出了城,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六)


苏婧这两日有些烦闷,想起前几日司徒清河的嘱咐,央着胡成意做了点蜜饯,兴冲冲往郡主府邸去了。


因为身孕的缘故,王璟仍然不让司徒清河出门,虽被困在家中,司徒清河仍然过的潇洒,卧在塌上举着小人书看的津津有味。


“你这是什么情况。”


“你来了啊,这些是王璟给我四处搜罗来的小人书,可有意思了,你看不看。”


“郡马为了让你留在府内可真是煞费苦心。”


“还说呢,要不是不能出门,我早就跑来苏府了,这几日闷死了。”


“郡主,王妃送了燕窝和安胎药过来。”


“又来了,”司徒清河翻了个白眼,赶紧把丫鬟遣了下去,把几个炖盅往苏婧面前一推,“你快帮我喝了这些东西。”


“安胎药?你让我喝?”


“这个你不能喝,剩下那盅给你喝,再过半个时辰我婆婆应该会送花胶鲍鱼和杞子糖水过来,你一道喝了再走。”


苏婧看着像海碗一般大的炖盅,简直觉得有些害怕,“王妃和王夫人这样日日送补品来,怪不得郡马之前要瞒着所有人了。”


“还不是秋寅那丫头,前几日嘴馋,让她回王府去帮我偷摘后院的几颗杏,正好碰上了我父王,这丫头一时嘴快就说漏了,连带着王家的人都知道了。王璟当夜就被叫回家,讨了一顿骂,然后第二天王府王家都派了嬷嬷过来,一应衣食全部备好,你快救救我吧,我觉得我快没自理能力了。”


“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苏婧拿过司徒清河手上的几本小人书,如今市面上正时兴这些书籍,将话本里的内容画了出来拓印成册,既生动有趣,也容易携带,比枯燥乏味的文字要受欢迎许多。


“这几本书我都快看厌了,王璟本来说今日给我带新货回来的,怎么都这时辰了还不回来。”


两人也算心有灵犀,司徒清河刚念叨几声,王璟就捧着一沓书回来了,随行的小童手里还端着两盅补品,直看得司徒清河有些害怕。


“苏小姐来了啊,我帮郡主新找的画本,看不看。”


“你去哪了。”


王璟指指身后小童的炖盅,“还不是被娘叫回去了,讲了一堆禁忌,约莫就是这几月要将你当祖宗似得供起来。”


司徒清河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再说一遍。”


王璟没理他,命人将几盅炖品都撤了下去,这几日司徒清河胃口一直不好,食物之类都得靠着他亲自主理。只是这两家老人的心意又不能拒绝,只得阳奉阴违,自己代替司徒清河消受了。


“对了,今日听太医院的同僚闲话,说是苏大人赈灾遇到些事,要晚些回来。”


“出什么事了。”


“这我倒没细问,听说是白大人在那边查出了地方官商勾结,私征田地的事,圣上正好解借此机会杀鸡儆猴,便让苏大人和白大人查清此事再回朝复命。”


“我听说这次的钦差就是新科状元白书陌,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果然是位人物。苏婧,你见过他了吗。”


“白大人不仅才华横溢,还貌似潘安,国士无双,不过郡主殿下,您如今是有夫之妇了,就别在您的夫君面前肖想别的男人了吧。”


苏婧听得王璟这番话,不自觉笑出了声,“郡马爷,您这话可有点酸哦。”


司徒清河没有理会他,把他赶去煎安胎药了。


午后胡成意收到了苏巡寄的家书,正如王璟所言,因为那边私征田地的事,圣上命令二人全权处理,回城之期还要耽搁许久。


看完苏巡家书,苏婧准备回清风酒馆了,却被胡成意叫住了。


“婧儿,这两日你似乎有些不对,和嫂子说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


“这几日总觉得心中有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胡成意叹了口气,“你呀,既然担心就直说,前几日东奔西跑得,连个整觉也没得睡,这两日见不到了,又担心成这样。”


苏婧听得胡成意的话,心中一动,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胡成意没有看出苏婧的异样,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只不过你哥来去不过几个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把心放宽就是了。”


“哥哥还是留给嫂嫂担心吧,昨儿钱掌柜和我说,酒馆的酒都卖完了,我这边还得去张罗一下。”


胡成意看着苏婧离去兀自叹了口气,一边蹲着的苏续看看自家娘亲,不禁有些疑惑,“娘亲是怎么了,看着姑姑叹气。”


“你姑姑不愧是你爹的亲妹妹,两个人都是一样迟钝的性子。”


(七)


苏巡和白书陌在山西呆了近两个月,待到五月天气回暖,才收到了回程的消息。此次行程的确辛劳,两人打着赈灾的名义在当地逗留许久,却发现当地的县丞知府全都官官相护,结党营私。除此之外,还私自贪下了朝廷在年后拨给他们的救灾款,怪不得年关雪灾,当地会死了这么多百姓。


苏巡一行人回到城内已是晌午时分,连午饭都来不及用就入宫复命去了。山西一带官商勾结之风盛行,为官者更是私自敛财,草菅人命,圣上听了苏巡奏报后雷霆大怒,直接下令处置了一干人等,以肃清当地不正之风。


从宫中出来,已是黄昏时分,这两月苏巡与白书陌一同做事,白书陌行事缜密有谋算,为人更是刚正不阿,很对他的性子,两月相处下来,他也对白书陌高看了几分。


得知苏巡回朝的消息,胡成意早就让人备下了他喜欢的吃食。苏续带着刚刚学会走路的苏绫守在门口,两个小脑袋不住往外眺望,盼着赶紧看到自己的爹爹。


因着苏巡回来,苏婧也早早将酒馆打了烊,赶回府来陪苏巡用饭。


“你们这一遭去了两个多月才回来,是事情很棘手吗。”


“我和白书陌刚到山西,就被带着见了几个衣着光鲜的灾民,几人面色红润,一看就不像是受冻挨饿的人,当时白书陌就觉得有些不妥,因而第二日我们躲过了随行官员,私下打听查看,灾民们听到我们是朝中派来的官,个个都跪了下来求我们做主。我们这才知道,我们昨日见到的所谓衣食不缺感恩戴德的灾民,不过是富户和官府内的丫鬟仆从假装的,真正的灾民早被他们赶了出去,不允许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而年初拨下的银钱,早就进了当地官员的口袋。”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官员也着实贪婪了些。”


苏巡知道胡成意自幼没见过什么人间疾苦,也不准备将这事细说,直接扯开了话题,“这一次倒是全靠了白书陌,他这两月不眠不休,所有的线索证据,全靠了他一条条理了出来,我们才能抽丝剥茧,把这些贪官污吏一并揪了出来,也亏得他,不然我怕是要在当地住上半载了。”


“当初还觉得人家是故意针对你,如今觉得人家好了吧。”


“说来也怪,这几日他也不知道怎么,总是着急回来,昨夜我们在城外客栈,今早天蒙蒙亮便将我吵醒,着急赶路。我问他何事如此急切,他也不明说,只说有人在等他。”


正在喝汤的苏婧听到这话,突然想起白书陌临出城前对她说的话,不住轻咳了起来。


“姑姑,你怎么了。”


“我没事。”


苏续拉拉苏婧的衣袖,轻声说,“你在想什么呢,爹爹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婧回神,正好对上了苏巡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哥哥问我什么。”


“哦,没什么,我与白书陌汇合之日听他说起你,这次的事他说多亏了你才能顺利解决。他这几日也时常向我打听你的事,想来应当是十分钦佩于你。”


“姑姑,这个白书陌是什么人,是不是之前送你回府过的那个人啊。”


苏婧踢了苏续一脚,恶狠狠道,“吃你的饭,别插嘴。”


白府,必安为白书陌沏好了茶,端进书房的时候却只看见书桌上放着四五根珠钗,而少爷本人正对着这一堆珠钗犯难。


“少爷,夜深了,您在干嘛呢。”


“必安,你来帮我选选,你觉得女子应该会喜欢哪一种。”


必安凑近桌前,桌上放着的钗虽不多,样式倒全,有金丝累花的,有银刻小巧的,有翡翠描金的,还有一支颜色通透的碧玉簪,样式虽不同,但都雕刻精美,价值不菲。


必安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抓起了金丝累花的递过去,“少爷,这个好,富丽堂皇,亮闪闪金灿灿,好看。”


“金饰的话,会不会显得有些俗气了?”


“那这个碧玉簪呢?”


“这个会不会显得太寡淡单调了。”


“少爷,必安是个男子,您若要问女子的意见,我这就去把府里的丫鬟都给您叫来,让人挨个问过去。”


白书陌从袖口掏出两截断裂的玉簪,苦恼道,“问再多人也没用,终究不是她的喜好。”


“少爷,您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连定情信物都收下了。”


“别乱说,不小心碰坏人家的东西,哪有不赔的道理。”


“若真是这样您买一支不就好了,还需要费这许多精神。”


“你懂什么。”白书陌想了想,拿过了碧玉簪收好,“你去帮我备些礼物,明日随我去趟苏府。”


“哦,原来是不小心弄坏苏小姐的东西了,不过少爷您这事做的不够全,苏小姐出身名门,什么东西没见过,您还是得多费些精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说得对,必安,你先去帮我私藏的小弓和流翎箭找出来。”


“好的,少爷。”


(八)


白书陌上门的时候不过辰时,因着两人刚刚回朝,圣上感念二人辛苦,放了二人几日假期在府中歇息。


苏续正准备去上早课,正好碰见白书陌带着必安从外头进门,苏续小手一张,整个人就堵在了白书陌前面。


“站住,你是什么人。”


白书陌对着眼前这个小萝卜头倒是十分有兴趣,蹲下身来伸出手,“我是白书陌,你爹爹的同僚。”


“我见过你,之前你送我姑姑回来过,离开的时候还偷偷转过头来看了她两眼。”


白书陌伸手想揉他的脑袋,却被他躲开了,“那你既然见过我,能不能告诉我你姑姑在哪里呢。”


“你不是我爹爹的同僚吗,为什么要找姑姑。”


“白书陌?”


一听到苏婧的声音,苏续倒是很快跑到了苏婧的身边,拉着苏婧的手,“姑姑,这个人对你图谋不轨。”


苏婧敲了一下苏续的脑袋,“先生怎么教你的,图谋不轨是这么用的吗。”


白书陌走上前来,笑着和苏婧打了声招呼。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


“是有要事找哥哥吗,可不巧,他和嫂嫂一早就出去了。”


“无妨,我来是有个东西想给你。”


苏续被夹在两人中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舒服,吵吵着说要去早课,便赶紧溜了。


白书陌取出锦盒中的碧玉簪,“当日不小心弄坏了姑娘的簪子,如今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小事而已,何必介怀。”苏婧将锦盒递还白书陌,“那不过是一支用来束发的普通簪子,远不及这只碧玉簪贵重,还是拿回去罢。”


“我这可是第一次送女子礼物,苏姑娘也要拒绝吗。”


苏婧愣了下,正巧看到苏巡和胡成意抱着苏绫从门外回来。


苏巡看到白书陌,倒是非常高兴,“白大人,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来来来,我们里面坐。”


苏绫从苏巡身上下来,颤颤巍巍得跑到了自家姑姑那里,白书陌被苏巡拉走了,苏婧这碧玉簪也是没法退了,便吩咐红袖让她收好,自己低下身抱起苏绫去内堂了。


白书陌不过和苏巡闲话几句,后来听闻家中有事,白书陌便趁机告退了。必安瞧着自家少爷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噤声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


白书陌回到府里的时候,白晋元和纪宁已经坐着等他了,近半年没看见自己亲爹亲娘了,白书陌此刻也难得激动了几分。


“爹娘,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前段时间去游历了蜀中,本来想转道去滇西一带,在路上听说你成了钦差,还办了大案,这便想着和你娘回来看看你。”


“儿子,你这脸色倒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怎么,见到爹娘不开心?这样吧,今夜我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让你好好尝尝。”


“不用了,不用了,娘的手艺还是留给爹欣赏吧,我这便让嬷嬷去张罗一下,爹娘你们先歇息。”


白书陌逃似得跑了,必安也想走,却被纪宁叫住了。


“必安,你和我说说,少爷最近是不是看上什么姑娘了。”


必安看了纪宁一眼,心道姜还是老的辣,但是一想到自家公子特意叮嘱过不让和老爷夫人通风报信,便三缄其口。


“夫人在说什么啊,哪有什么姑娘。”


“那姑娘漂亮吗?”


“相当漂亮。”必安自觉说漏了嘴,吓得赶紧把嘴闭上。


“这可难办,”纪宁叹了口气,“这瓜儿子条件这么差,人家姑娘又漂亮家世又好,怎么能看得上他。”


“你先别杞人忧天,自家儿子这么大了还能让你操心不成。”


“不行,就他这样的怕是会吃闭门羹,必安,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纪宁叫过必安,两人靠在小角落里一通商量,白晋元看着自家夫人对着必安指手画脚,不禁对必安产生了几分同情。


纪宁的意思很明确,要想知道苏婧喜欢什么,就一定要从她身边人下手。


今日绿袖上街,总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天气也算闷热,她身边却有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她去首饰铺跟着,她去水粉摊也跟着。男子虽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却跟得毫无章法,只是他用斗笠遮着脸,实在看不清长相。绿袖心中虽有些害怕,却丝毫不显慌张,置办好药材之后便闪身进了附近的一条巷子。


跟在她身后的男子一看人没了,也赶紧进了巷子,不想劈头就是一棒,随后棍子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敢跟踪姑奶奶,看我不打死你。”


“别打了,我没有恶意。”


绿袖一把将他的斗笠掀开,原来是白书陌身边的必安。


“你不是白大人家中的吗,跟着我是做甚。”


必安揉揉酸痛的胳膊,“你这姑娘看着瘦,劲儿倒是挺大,差点把我打残废了。”


“你快说,你跟着我干嘛。”


“公子说,早上送的碧玉簪不知苏小姐喜不喜欢,托我来问问你。”


“要问光明正大问了便是,何必鬼鬼祟祟,还要装的和窃匪一样。”


必安讪讪得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我突然过来吓到你吗,再说我看你买东西买的那么开心,我一时好奇都是些什么物件,就跟着看看咯。”


“你要问我家小姐,关心我买什么物件干嘛。”


“这些容后再说,夫人还有事交代我,先走一步。”


必安说完这话便一瘸一拐得离开了,绿袖看着必安,说了句怪人。


(九)


这日酒馆的生意格外好,苏婧回来便晚了几个时辰。还未进门,却看见苏续远远得跑了回来,躲在府门口探头探脑。


“苏续,你在干嘛。”


听到苏婧的声音,苏续吓了一跳,转头对着自己姑姑尴尬地笑,“姑姑,你回来了。”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我刚练习完骑射啊。”


“现在?”苏婧抬头看了下天,“天都黑了,你跑哪里去练骑射。”


“就是因为天黑了,师傅说有助于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你向来不在骑射上花心思,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傅,还有,你这手上拿的弓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苏续赶紧把弓箭藏在了身后,一溜烟似得赶紧跑开了。


“苏续你给我站住。”


苏巡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妹妹站在门口没来得及逮住苏续这个小子。


“婧儿,这小子是不是又惹祸了,是把先生骂了还是把同学打了。”


“没有没有,只是听说他近来多了个骑射师傅,你见过吗。”


“听他说起过,不过我和你嫂嫂都没见过,左右是他在学堂认识的哪位老师吧,他本来就不肯在骑射上花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肯带他的老师,我还能拘着他不成,不过这几日他的骑射当真是长进不少,我和你嫂嫂都少了许多事。”


因着几人都回来晚了,胡成意便吩咐下人把用饭的时辰推后了,苏巡今日倒是十分开心,连酒都多喝了两杯。


“你今天倒像是有高兴事。”


苏巡饮下杯中的酒,笑着说,“这成人好事,也算是一桩高兴事吧。”


胡成意听着苏巡的话,偷偷和苏婧嘀咕了两句,“你哥肯定又要给别人做媒了。”


“随便他吧,给别人做媒总比想着给我做媒好。”


“说吧,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姐被你看上了。”


“今天和几位大人议事回来,正好碰上了礼部的傅大人,就和他一道喝了几杯。这傅大人也是敞亮人,想托我为他的三女儿说说亲,我觉得也算是一桩好事,便应承下来了。”


苏婧对这个傅三小姐也算是有些印象,年轻一辈中才貌双全的人物,不过二人也仅停留在有印象的阶段,称不上深交。


“哥哥不妨说说这傅三小姐看上了谁,引得你如此看中。”


“这傅三小姐颇有盛名,放眼朝中也只有一个白书陌能入他的眼了,这白书陌近日与我但是十分亲厚,不论我提出什么观点都会无条件支持我,如今处事也是越来越谨慎,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白书陌答应了?”


“他倒是没直接答应,不过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白书陌虽虚长傅小姐几岁,但两人也算是良配。”


“不行。”苏续突然出声,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续儿,你这是做甚。”


苏续觉得自己的反应大了些,马上就恢复了乖巧吃饭的样子,轻声细语,“我只是想说,姑姑也算是窈窕淑女,爹爹怎么不为姑姑上心。”胡成意担心自家儿子说错话,直接踢了他一脚,转眼看着苏婧,苏婧倒是没什么异样,照常吃着饭。


“我吃饱了,先回房了。”苏婧起身告退,留下几人大眼瞪小眼。苏巡拉了拉胡成意的衣袖,轻声道,“夫人,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


白书陌和傅三小姐的事到底是没成,白书陌亲自向傅大人阐明了自己已有心上人,让苏巡这个中间人省了许多心思。


这天苏婧外出回府,远远就看着白书陌带着苏续,两人坐在大门一旁的摊档上,苏续手捧两串冰糖葫芦吃的正开心。


苏婧倒是很想知道两人在谈什么,偷偷得坐在了他们俩的附近。


两人一直盯着苏府大门,自然没有发现等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乖徒儿,你不是说你姑姑就快回来了吗,怎么还不出现。”


“因为你闹出了和另一个小姐的事情,惹我姑姑生气了,所以你现在不能叫我徒儿,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师傅。”


苏续啃完一串冰糖葫芦,随手擦在了白书陌的衣袖上,白书陌没有阻止,继续微笑着看他啃着下一串。


“我这不是给你买糖葫芦赔罪了吗,你姑姑真的生气了啊。”


“糖葫芦是糖葫芦,爹爹说你拒绝了那位小姐,所以我也就勉强原谅你。”


“不过你姑姑喜欢什么,你去打探出来了吗。”


苏续低下头,很认真得想了一下,“姑姑喜欢我和绫儿,喜欢她的酒馆,喜欢读书写字,还喜欢…”


“还喜欢什么。”


“白公子兴致很好啊”,躲在后面的苏婧突然出现,把这一大一小吓了够呛,苏续看见自家姑姑,反应也是极快,赶紧把没吃完的糖葫芦藏在了身后。


“真没想到续儿的骑射师傅就是你。”


白书陌尴尬得笑了声,“我也就是随便教教,主要还靠小少爷的天赋高。”


苏续真的是服了这个名义上的师傅,每次看见自家姑姑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舌头打结,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姑姑,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把你身后的糖葫芦交出来,牙都没了,还吃呢。”


苏婧直接把吃剩的糖葫芦抢了过来,又拽着苏续准备回府。“对了,清风酒馆出了最近时兴的桃花酒,已经让人给你备下了,你记得去取。”


白书陌看着苏婧远去的背影,将手上的同心结又收了回去,算了,下次再和她说吧。


自从上次被抓回来,苏续就被苏婧困在了府内,等到第五天,他才找到了个机会偷偷留出府。


八岁的小孩,跑的比谁都快,一路跑到了白府,愣是没歇一下。


白书陌正好在门口碰到了苏续,蹲下来摸着只有他一半高的小不点,“你跑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五天之后是花灯会,姑姑今天说她一定会去,她这两天不会去酒馆,说是,说是什么我忘了。”


“你跑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你答应我的,情报费,五串糖葫芦。”


“必安。”


“是,少爷。”


“马上带小少爷去买糖葫芦,然后送他回府。”


苏续听到很满意,拍拍白书陌的腿,“曾经的师傅,你要好好加油了。”


(十)


五日后是六月初六,民间旧例需要挂灯祈福,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一种习俗,并逐渐成为了现在的花灯节。


华灯初上,人影攒动,只是苏婧如今只想找个由头出来透透气,她早就知道家里那个小叛徒把消息传给白书陌了,因而她故意让绿袖红袖结伴去了花灯节,自己则单独来了一条小街,坐在桥洞边看着水里的莲花灯。


“你知道为何有人喜欢放莲花灯吗。”


苏婧回头,看见了拎着两瓶酒的白书陌,内内心有些惊喜,又有些懊恼,到底是没躲过他。


“不去花灯节,倒跑来和我一起吹风了?”


白书陌在苏婧身边坐下,“放心好了,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逼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有人会放莲花灯。”


“大约是为了祭奠亡人吧。”


白书陌捧起酒瓶喝了一口,“我相信更多人是为了祈愿心中所想,人活于世,唯有不息的念想才让人觉得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呢?你跑这来是准备放莲花灯?”


白书陌将酒递给苏婧,“如此良辰美景,需要美酒作配,只是我这个人千杯不醉,往往是酒意正酣,对方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我想找个人喝酒,想来想去也只有苏小姐最合适了。”


苏婧学着白书陌的样子,举起酒瓶喝了一口,“真辣。”


“虽比不上你的手艺,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白书陌,我问你个问题。”


白书陌看着苏婧,打趣道,“白某年方二十八,家中父母双全,尚未娶妻。”


苏婧没有理他,继续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我的曾经,你可都清楚。”


“算清楚,也算不清楚,我听到的必然是添油加醋或是捕风捉影的版本,真相如何唯有你苏婧一人知晓。”


“他们怎么说的?说我残害沈家,是个毒妇?”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艰难,何必在乎外界纷繁的流言蜚语,我相信我的判断力,也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曾经很喜欢花灯,喜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样子。那年我十六,仗着我哥的权势无法无天,我自认为凭我才情样貌可以得到所有,所以我不肯接受我哥哥为我找的王孙公子,然后我遇到了沈珏,也许我并没多喜欢他,不过是倾佩他临危出手的侠义,我哥早看出他目的不纯,只是我当时心比天高,或许是我哥的强烈反对触动了我的逆鳞,我同他说,沈珏我非嫁不可。我一次次告诫自己我苏婧选的一定是最好的,所以我选择看不到沈珏利用我哥的权势步步高升,看不到他与我日渐生分,直到有天他带了个怀孕的女子回来。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活在自我欺骗之中,只是没有勇气去撕破这一切。我的确用了手段,不过那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常人听到这是不是应该要劝你一句往事随风,不必介怀了?”


“你这便是有下文了?”


“无论往事如何,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苏婧听到这话倒有些开心,仰头将酒瓶的酒都灌了下去,白书陌赶紧拦着她让她喝慢些。


“如今年岁大了,倒不喜欢看花灯了,现在想想,若是当初不那么任性就好了。”


“若是当年…”


“嗯?”苏婧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罢了,约莫也不可能。”


“如今白公子声名在外,炙手可热,也不知成了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别人我倒不担心,唯有一人,知我懂我。”白书陌突然就抓住了苏婧的手,目光灼灼盯着苏婧,“我已向傅大人说明,拒绝了傅三小姐的亲事。”


苏婧眼神有些躲闪,讪笑道,“傅三小姐如此人物,竟然都没能入白公子的眼。”


白书陌突然就变得正经起来,“因为我向傅大人说,我已有心仪之人。”


“既然有心仪之人,那你去找她商量便是。”


“我现在就是在同她说,苏婧,你我都清楚,我们…”


“行了。”苏婧将白书陌打断,“今夜饮酒过多,你怕是在说醉话了。”


白书陌松开苏婧的手,笑了声,“罢了,你只当我在说醉话吧。”


两人自顾自喝了许多酒,这酒入口辛辣,酒劲也足,苏婧虽然酒量好,此时却也有些醉意。


“苏婧?”


白书陌低头,却发现苏婧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头轻轻得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取出袖口那枚经他反复摩挲的同心结,绑在了她的身上,“纵然你当这是醉话,也一定会知晓我的心意。”


夜色深了,周围的人也逐渐散去。


“小伙子。”


白书陌回头,只见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夫妻微笑着看着他,“大娘,您是在叫我吗。”


“小伙子,天色很晚了,夜里起风凉,你娘子这么睡着会受凉的,你快些带她回家吧。”


白书陌看了肩上的苏婧一眼,她正盖着他的外袍,睡的香甜,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这对老夫妻也算是热心人,大爷还走过来劝了白书陌两句,“别带你娘子出来喝酒,有什么事就顺着她,我和老婆子成亲几十年了,从来没有逆过她的意,娘子啊,是用来疼的。”


“知道了,谢谢大爷。”


老夫妻推着他们的摊子慢慢离去,白书陌也起身将苏婧抱了起来,看着在怀里熟睡的她,喃喃道,“若他们说的是事实便好了。”


苏婧夜深了还没回府,苏巡急得不行,正准备派人去找,却看见白书陌抱着苏婧回来了。


“婧儿?白大人,婧儿怎么了?”


白书陌将婧儿交到苏巡手中,轻声道,“苏大人别担心,苏小姐不过喝多了酒,睡一宿明日便好了。”


苏巡向白书陌道了声谢,赶紧将苏婧抱回了房中。


夜深了,苏巡却迟迟没有睡意,胡成意走近为了披上了外袍,“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困?”


“婧儿是白书陌送回来的。”


“所以说你是个榆木脑袋,自家妹妹的心事,现在才知晓。”


苏巡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愿婧儿再入高门,白书陌家世优渥,于婧儿,却不知道是福是祸。”


“婧儿是你的妹妹,是苏家的女子,所以她知道怎么做。”


“自然,是我多虑了。”


(十一)


白书陌抱着苏婧回了苏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茶余饭后都开始讨论起两人才子佳人的佳话,只是这话传到了思慕白书陌的傅三小姐耳中,却是有另一番滋味,气的她找了许多人去散播谣言,直说苏婧是用了狐媚手段迷惑了白书陌,又说苏婧德行有亏,上不得大场面。


苏婧因前一夜酒醉,醒来时头有些昏沉,看着周围的东西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只记得同白书陌一同喝酒,剩下的事便记不清了。


“小姐,你醒啦,先用些解酒茶,头痛会减轻些。”


“行了,放着罢。”


“小姐,小姐,”绿袖拿着一枚同心结跑了进来,“这同心结是在您昨日衣服上发现的,要留着吗。”


看着同心结,苏婧猛地想起昨夜白书陌说的话,赶紧让绿袖把同心结处理了。


外头的谣言苏婧倒是不介意,只是不敢再出门,只一心留在府中,躲着白书陌。


苏婧不愿意出门,司徒清河倒是坐不住了,挺着个大肚子兴冲冲得跑来了苏府。


“苏婧,苏婧。”


“郡主你慢些跑。”


司徒清河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也大了许多,只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每次她出门,总能将秋寅一干人吓得够呛。


“你不在府里好好养胎,怎么跑出来了。”


“你倒是比我更像养胎的样子,都几日没出过门了,”司徒清河直勾勾盯着她看,“你这人不够义气,你和白书陌的事我竟然还是从外人口里得知的,就因为这我还被王璟嘲笑了。”


“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其实我和白书陌什么事都没有。”


“那行,那你今日陪我进宫,皇后嫂嫂搞了个赏花会,我正好和你一同去,天天呆在府内可要闷坏了。”


苏婧知道司徒清河打的什么主意,赏花会名为赏花,实际是变了名目的相亲会,朝中四品以上的适龄官宦子弟都会参加,其中必然也包括白书陌。


“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好了,他被派去乾州了,今天肯定不在。”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司徒清河把苏婧推进了房间,“你赶紧进去换身鲜艳点的衣裳出来,红袖,快去帮你家小姐梳妆。”


“是,郡主。”


宫中的赏花会比想象中更热闹些,由于是变相的相亲会,今日便少了男女不同席的讲究,四处皆是成对的男男女女。


司徒清河拽着苏婧来到御花园,由于她和白书陌的事传的厉害,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说,这苏家小姐怎么过来了,这可是未婚女子才能参与的盛会啊。”


“如今年岁大了,怕嫁不出了,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往新科状元身上扑了。”


两个世家小姐躲在一旁嚼着舌根,正巧被路过的苏婧和司徒清河听见了,苏婧本不想惹事,司徒清河却直接冲了出去。


“今日不是赏花会吗,这人来也就是了,怎么还有几条不会说话的狗也混进来了。”


两人一见是郡主,吓得腿都软了,司徒清河可是出了名不好惹的主,若是得罪了她,只怕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郡主,我们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那行,那本郡主也可以随口把你们发落了,二位小姐打扮的如此娇艳,可惜啊,却不会说话,不如让本郡主教教你们,让你们锦上添花?”


“郡主,”苏婧过来拉了拉司徒清河的手臂,“想必两位小姐也是一时妄言,没有恶意,郡主还是别怪罪了。”


“是是是,还请郡主饶恕。”


苏婧作为当事人都不计较了,她也不好再发作,便没有再为难她们,两人一看郡主不怪罪,赶忙跑了。


“你干嘛让我拦着她们,她们现在可是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你这有着身孕呢,还是别发脾气了,若是生下个脾气差的,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郡主,皇后请您过去。”


“罢了,我可没有你如今的好脾气,我先去皇后嫂嫂那边了,你自己一个人逛逛罢,待会我再来找你。”


司徒清河跟着通传的宫女走了,苏婧此刻唯有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一角出神。


“苏小姐。”


听到有人在叫她,苏婧回神,面前的女子温婉动人,声音更是温柔轻昵,正是傅三小姐,傅姝。


“傅小姐有事?”


“是这样的?我今日听闻,说是苏小姐与白公子私交甚好,姝儿不解,所以想来问问苏小姐。”


傅姝一向自视甚高,待人接物也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苏婧也懒得与她客套,“傅小姐不是也同白公子私交甚好吗,怎么不去问他,反而来问我?”


“自古男女有别,白公子如今非我夫君,自然是不能深交的。”


“夫君?怎么我听说白公子已经拒绝了傅大人的求亲,说是心有所属了。”


“这就不牢苏小姐费心了,不过苏小姐应当知道,白公子有治世之才,又得圣上赏识,前途不可限量,此等人物自然要配青春少艾的世家女子,苏小姐不过是一位丧夫的弃妇,难不成也想不自量得与我相争?”


听到傅姝的话,苏婧也不恼,“傅小姐今年十八?”


“当然。”


“那便是了。”


“是什么?”


“七年前你不过十一,如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丧夫?弃妇?可真让人好笑,我苏婧当年之事,是圣上亲自下了旨意让我和离,只当是没了这门亲事,如今在傅小姐称我是丧夫的弃妇了,这不是明着在打圣上的脸吗。”


“我没有,你胡说。”


“小声些,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还有,你同我说什么,与你相争?争白书陌吗?只怕傅小姐满心满意思慕的男子,如今满脑子都是我,我并非青春少艾,不过很乐意与傅小姐争一下呢。”


“此话当真。”白书陌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他今日才从乾州回来,直接被叫来了御花园,本来觉得了无兴致,不想遇到了苏婧和傅姝斗嘴,便索性在一旁看起戏来。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乾州了吗。”


“刚回来,你刚刚说什么,我可全听到了。”


“白公子,你我许久未见了。”要说这傅姝也算是位人物,方才还咄咄逼人,现下见了白书陌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就像是苏婧欺负了她似的。


“傅小姐,许久未见了。”


苏婧见傅姝拖住了白书陌,唯恐白书陌缠上她,就从一旁偷偷溜走了。


“苏婧,苏婧。”


“白公子,姝儿知道你因为和苏小姐的事十分困扰,所以也是好心来问问苏小姐,想为你辩白几句,不想被苏小姐驳了回来。”


“唉,”白书陌叹了口气,“这事的确困扰我许久,多谢傅小姐为白某费心了。”


“姝儿就知道,以白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苏婧,一定是外人不了解,随口胡诌了。”


“傅小姐。”白书陌突然加重了语气,“苏婧这个名字,可不是你能直呼的。”


“白公子,你…”


“可真是让人头疼,我心仪苏婧已久,奈何佳人不同意,我只得缠着她让她答应,傅小姐如果不喜欢称呼苏小姐,不如便改口称白夫人吧,反正我白书陌的夫人,唯有苏婧一人,你可听清楚了?”


“你当真喜欢她?”


“本来我是看在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便不再计较你散播谣言抹黑苏婧之事,如今看来,傅小姐很是不懂事啊,你若再有小动作,我必然不会放过你,白某言尽于此,傅小姐自便吧。”


白书陌没再理会傅姝,径直找苏婧去了。


苏婧可不想再被白书陌缠上,便遣了绿袖去回禀司徒清河,自己赶紧往宫门去了。苏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宫门口,苏婧一上车,马上催着车夫走。


“走这么急干嘛。”


白书陌还是追了上来,直接钻进了苏婧的马车。


“你上来干嘛,给我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白书陌盯着苏婧,“你刚刚和傅小姐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能当真呢。”


“可不巧,我正好当真了。”


“你若要问什么,改天再问,你这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不合体统。”


“若你答应做白夫人,便没什么体统不体统了。”


“非我故意为难你,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在他人眼中,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主,你前途无量,有的是高门女子作为良配,又何苦在我身上浪费工夫。”


“我知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我又岂是介怀别人说法之人,我给你十日时间考虑,十日后我会来府上,届时还请苏小姐给个交代。”


白书陌走了,剩下了满腹心事的苏婧呆呆得回了府。


苏婧这两日都未出过府,连清风酒馆都不愿意去了,白书陌则一头扎进了公务之中,日日困在了翰林院,连白府都回的少了。


必安又被自家夫人派过来打听情况了,因着上次被绿袖打了一顿,两人总算有了些接触,此刻两人正蹲坐在苏府大门外,捧着腮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发呆。


“别叹气了,年纪不大比我们老管家叹得都多。”


“你懂什么,”绿袖回头瞪了必安一眼,“这两个人一个是鸵鸟,一个是乌龟,一个把头缩进壳子不肯出来,一个把脑袋埋进了沙子里自欺欺人,何必呢。”


“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要是能像你看的这么清就好了,也不用难为我,日日被夫人派出来打听苏小姐喜欢些什么。”


“你家夫人倒好,只是遣的兵太蠢了,哪有人跟踪别人跟踪到和别人只剩下三步距离的,我没把你打死,都算是我手下留情了。”


“那得多谢绿袖姑娘了,不过说真的,花灯节那日,还得多谢你相告,不然我家公子可真听了你们小少爷的话,巴巴得去花灯会上寻人了。”


“我自幼跟着小姐,她的心思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两人这样躲着,怕是难哦。”


“唉,怕是难哦。”


(十二)


今日散朝后,苏巡在出宫路上拦住了礼部的傅大人。


“傅大人,苏某有些事,烦请傅大人解答一二。”


“苏大人不妨直言,可是礼部最近有什么事处理得不妥。”


苏巡脸色不好,也没有心思同他多说,直接切入了主题,“前几日宫中有赏花会,三小姐是否来了。”


“皇后娘娘广施恩德,与民同乐,小女也在受邀之列。?”


“哦?那想必傅小姐回府后没同大人说她做过什么咯?”


“这…小女可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若有,还请大人海涵,小女年少无知,一时心直口快就惹了祸端,但必不会存有恶意。”


“傅大人,若三小姐得罪的是我,我倒能看在她年少的份上不计较,只是如今,她胆敢当着众人的面说我们婧儿是弃妇,傅大人可真是极好的家教。”


“苏大人,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姝儿断断不敢说这样的话。”


“误会?”苏巡冷哼了一声,“那派人散播谣言,说我苏家的小姐倒贴新科状元,这也是误会吗。”


傅大人哪里知道自家女儿做了此等事,慌的不行,傅姝自小恃宠而骄,只是不想今日竟惹出这么大的祸端,得罪了苏家。


“傅大人,我苏巡今日将话摆在这里,我苏家人护短且不讲理,若有人敢欺负我苏家人,我必然不会放过她。”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教小女。”


苏巡拂袖而去,傅大人赶紧捏了把汗,这苏巡平日也是和和气气的,不想发起脾气来却是不怒而威,让人害怕得不得了。


“对了,傅大人。”


“苏大人请说。”


“三小姐如此的秉性,怕是需要静思己过,我与城外云光庵的主持师太有几分交情,傅大人不如让三小姐过去暂住一段时间,等三年后心性成熟了再接回来。”


“是…苏大人。”


傅大人知道苏巡不是个好相予的主,当天下午就将傅姝送到了云光庵,任凭傅姝如何哭闹,他都是一脸冷漠。


夜里下了雨,苏婧用过饭就坐在院里乘凉,明日就是和白书陌约定的第十天,只是她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婧儿。”


“姑姑。”


见苏巡和苏续一起过来,她赶紧让出了两个位置给他们。“听说哥哥让傅大人发落了傅姝?”


“本以为是个才情上佳的女子,如今看看戾气重了些,让她去云光庵静思己过,也算是便宜她了。”


“就是,若不是你们拦着,我一定会为姑姑出这口气。”


“续儿,姑姑怎么教你的。”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苏续扁扁嘴,“我姑姑说男子要有容人之量,所以我想好了,等绫儿大了些,我便教绫儿打架,到时候遇到这些不讲理的女子,绫儿就可以帮姑姑出气了。”


苏续讲的开心,却被自己的爹拍了一下,“臭小子,你要是敢带坏你妹妹我就宰了你。”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见你姑姑被人欺负了,我没主动教训她,是因为我没工夫理她,你姑姑现在被其他事烦着呢。”


苏巡今日来其实就是为了打探苏婧的口风,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苏婧入白府,高门大户的感情,总掺着几分假意,苏婧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实在没必要再回到那漩涡之中。


“婧儿,”苏巡拍拍苏婧的肩,“哥哥希望你成家,是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能共度一生之人,这样他就可以在哥哥离开之后照顾你,护你周全。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为你处理好,你不必费心。”


“我知道,”苏婧和以前一样抱着苏巡的手臂,“我知道哥哥一直都对我很好。”


苏续从二人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你们俩是不是忘记我还在了。”


苏婧揉揉他的脑袋,“你呀,赶紧长大,姑姑还等你孝敬呢。”


第二天一早,苏婧出了府,昨夜她一夜未睡,还是决定离开一段时间,给她,也给白书陌一个冷静的时间。


白书陌前一夜被叫回翰林院赶夜工,收到必安消息知道苏婧走了,赶紧策了马去了苏府,只是他去的晚了,苏婧早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另一边,苏婧独自一人来了城郊码头,刚准备上船,却看一对老夫妻倒在了她的身边。


苏婧赶紧上前将二人扶起,“大爷大娘,你们俩怎么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大娘低下头敲着自己的腿,“这老头子年纪大了,手软脚软扶不住我,本来想去城内看病的,现下可如何是好。”


“老婆子,”大爷刚说两字就低下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别耽误人家姑娘,唉,只是这里这么远,唉…”


“唉,姑娘,麻烦你了,我这老太婆太不中用了,腿伤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打听到城中江大夫手艺好,唉,如今舟车劳顿,我老头子又病了。”


此时船还未来,苏婧环顾四周也找不到人帮忙,但心中又着实放心不下两位老人家。


“这样吧,我先送你们去城里。”


“啊,你送我们,姑娘,会不会很耽误你啊。”


“无妨,我送完你们再走也是一样的。”


苏婧扶着二人往城里方向走,两人却是状况不断,不是这个摔了,就是那个累了,时辰过了,三人却并没有走多少距离。


白书陌总算打听到了苏婧来的码头,找了匹快马就往码头冲,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总算被他发现了苏婧的踪影。


“白书陌。”


一看是白书陌,苏婧倒是放心了些,“这两位老人家伤了,你快些送他们回城治伤。”


“老人家?”


两位老人看到白书陌,赶紧背过了身去,白书陌下马想去搀他,正好和大爷打了个照面。


“爹?你怎么在这?”


白晋元尴尬得笑了笑,“这不是你娘吩咐的吗。”


一旁的大娘也收不住了,伸手将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顺道踹了白书陌一脚,“你来这么晚,再晚点来我和你爹腿都废了。”


“爹?娘?你们…”


纪宁看着一脸疑惑的苏婧,尴尬地笑了笑,“婧儿啊,你别介意,你们聊,你们聊,我和他爹先走了。”


有了纪宁的指示,白晋元赶紧拉着纪宁跑了,苏婧看着两人一路小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白书陌有些尴尬得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故意骗你的。”


“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白书陌拉住苏婧的手,“我都来了你还要走吗。”


“若不是伯父伯母,我现在都已经在去往扬州的船上了。”


“唉,”白书陌叹了口气,“你若决意要走,那我便和你一起走。我来找你之前,给苏兄送了封文牒,托他明日上奏,代我向圣上辞去翰林院学士一职。”


“辞官?白书陌你是疯了吗。”


白书陌看着苏婧,拽着她的手不肯放,“你既然担心别人的看法,那我索性就不做这个官了,我们一起去游历山水,诗酒唱酬,再不用理会朝中的是是非非。”


“我苏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在乎那些无聊人的看法。”苏婧拉着白书陌往前走,“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给我去把东西拿回来,为了个女子放弃功名,你爹不打死你,我都要打死你。”


看着苏婧这样,白书陌倒是十分开心,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若不介意,为何躲着不见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时意气,快别说了,你赶紧给我回去,去找哥哥。”


白书陌拉过苏婧拥在了怀里,“我白书陌从不轻易下决定,今日要么你和我一起回去,要么我和你一起走,反正我是赖上你了,天大地大,我都要跟着你。”


苏婧暗叹一声冤孽,将他推开,翻身上了马,“还不走?”


(十三)


苏巡和胡成意看着白家家丁将一箱箱金银绸缎往里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必安此刻正捏着嗓子,一样样念着礼单上的东西,目光不停看向门口,希望白书陌赶紧出现。


“等等等等,这位小哥,烦请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还好还好,来得及。”


白晋元抓着纪宁一路小跑回了来,走到苏府大门还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在下苏巡,您二位是?”


“苏大人,久仰久仰。在下白晋元,是白书陌的爹,今日特意过来,是为了给小儿提亲。”


“提亲?”


“提亲?”


苏巡和胡成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老爷,这太突然了。”


“不突然不突然,白书陌喜欢令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希望苏大人见怜,成全一下小儿一片痴心。”


必安总算念完了礼单,想着自己功德圆满,便赶紧退了下去。


白晋元和纪宁此刻正坐在大堂和苏巡议事,胡成意一旁的苏绫似乎很喜欢纪宁,直接扑腾到了她的身上。


纪宁看着粉嘟嘟的小女娃真是开心极了,“苏夫人的女儿当真是可爱极了,来,叫奶奶。”


胡成意看着自家女儿坐在纪宁的腿上玩的开心,心道这自来熟的个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白老爷,是这样的,虽然我是婧儿的哥哥,却做不了主,婚姻大事总还需要她自己同意才好。”


“应该的,应该的。我今日来不过是想问下苏大人的意思,不知苏大人对白书陌这位妹婿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白大人才情俱佳,是位人才。”


“苏大人不必客气,白书陌什么性子我清楚,骄傲自满不知自量还不会来事,不过苏大人可以放心,如果苏小姐进了我们白家门,全府上下一定只听苏小姐的话。当然了,如果苏家不舍得让苏小姐出嫁,那么让他入赘也是可以的。”


“这…恐有不妥吧。”


纪宁接过话匣,继续说,“没什么妥不妥的,只要苏小姐和苏大人乐意,我们二人是绝对不会有异议的。”


听到入赘两个字,胡成意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让当朝状元入赘,亏得白家二老想的出来。


白书陌把苏婧带了回来,两人共乘一骑进了城,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白书陌伏在苏婧耳边,轻声说,“你现在好好看看哪些人对我们指指点点的,把他们都记下来。”


“记下来干嘛。”


“对我们指指点点,那当然要教训一下。”


“白书陌!”


“你不满意啊,那这样吧,明日我让必安给他们每人塞些银子。”


“塞银子干嘛。”


“堵住他们的嘴,或者我写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让他们帮我们宣传一下。”


“行了行了,快走吧。”


两人到了苏府,必安和绿袖赶紧迎了上来。


白书陌抓住必安,轻声问,“都安排好了吗。”


必安点点头,“我每人包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改口,现在老爷和夫人在正厅商量您和少夫人的婚事呢。”


“做的好。”


苏婧进府,总觉得有些异样,先是厅内无故多了许多红绸封的箱子,其次是府中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到了院子里。


待白书陌一进府,众人整齐得喊了声姑爷,倒是把苏婧吓了一跳。


苏婧拽着白书陌,轻声道,“又是你搞出来的事情。”


白书陌笑而不语,牵着苏婧的手进了正厅。


苏巡夫妇和白家二老看到两人一同进来,心中已经知晓苏婧的答案了,白家二老自然是乐得开心,赶紧告辞赶回家张罗婚事去了。


白书陌则被苏巡单独叫去了院子,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书陌,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否护婧儿周全。”


“白书陌既然敢来苏家提亲,便已有了决定,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我告诉你,你要欺负我姑姑,我就打你。”


苏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对着白书陌假装严肃地说。


白书陌摸摸苏续的头,“乖侄儿,叫声姑父来听一下。”


苏婧和白书陌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为了显示隆重,白书陌特意去求了圣上赐婚,两人门当户对,圣上也乐意当这个媒人,顺道连主婚人都一并当了。十里红妆铺陈,苏婧嫁的风光,苏白两家一片喜色。


待到人群散去,白府总算安静了下来。


新房内,白书陌就望着一身新娘装的苏婧痴痴得笑。


“笑什么。”


白书陌拉着苏婧坐下,帮她理好耳边的头发,“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除夕。”


白书陌摇摇头,“去年乞巧节,我被娘拉到了观音庙,我娘说观音庙求姻缘甚灵,便一定要我跟着去。你知我对这些素性没有兴趣,百无聊赖之际我见到了一位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我想走过去叫住她,她却走远了,而她许愿的宝牒也正好掉了下来,落在了我的脚边。来祈福的女子都会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上面,希望心想事成,落在我身边宝牒上却只写着缘分使然几个字。我那时候就想,都城也并不像我想的那么无趣,后来为了寻到那缕酒香,我走遍了都城中所有的酒馆,直到那个雪夜,我在清风酒馆再次遇见了你。”


(十四)


转眼又是一年花灯节,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六街灯火,满市如昼。只是白书陌没有想到,今年花灯节他会和一个男子一起过。


白书陌因新升了官,事务繁多,回家便误了时辰,他着急出来找苏婧,谁知在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抱着女儿来找司徒清河的王璟。


王璟眼神极亮,直接在人群中把苏婧和司徒清河找了出来。


司徒清河和苏婧难得撇开丫鬟独自溜了出来,为了不让人认出还特意做了男儿打扮,不想还是被王璟给揪了出来。


司徒清河正玩的高兴,被王璟一打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两人直接就在街上斗起嘴来。


“司徒清河,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我,如今升为院判了不起了是吗,冷落妻房可是大罪。”


“那总比你好,一个人跑出来,一个侍卫都不带,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杞人忧天,本郡主天不怕地不怕。”


“你现在这么说,等会遇到事还不知找谁哭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得吵回了府,王愫窝在王璟的怀里,一下看看自己娘亲,一下看看自己爹爹。


苏婧本想上去劝说两句,却直接被白书陌给拉走了。


“不拦着怕他们俩打起来。”


“别人家的事我们别管。”


“那走吧。”


“婧儿。”


“嗯?”


“你都六个时辰没见到你家相公了,你都不想他吗。”


苏婧抹了把汗,这白书陌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白书陌,你若再啰嗦一句我可就自己回去了,你走不走。”


“走走走。”


白书陌上前抓紧苏婧的手,两人离了热闹的街市,不自觉中走到了去年两人一同喝酒的小街上。


“白书陌,我突然想起,你还有句话没对我讲。”


白书陌笑了声,“那天我想问你,如果当初我能在花灯会上先他一步遇上你,我们有没有可能。不过我想了一下,彼时我不过十五,什么都不懂,你又怎么会看上我。”


苏婧揽过白书陌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倒是庆幸那时候没遇上你,这样我们才能在我们相遇之前,让自己成为对方喜欢的样子。”


白书陌笑着揉了揉她的脸,“今天见了王璟一家,我觉得我可以变得更加幸福。”


“嗯?”


“我们要个孩子吧。”


苏婧拍了拍白书陌的头,“想什么呢你。”


白书陌轻咳两声,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我们回家。”


“嗯,回家。


完完完完完完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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